算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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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| 青子
阿瑗突然离婚了。
关于原因有很多个版本,其中最有鼻子有眼的版本是说她丈夫外面有人了。不过,阿瑗本人却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此事。
阿瑗从小是农村里长大的,算得上漂亮。后来嫁了城里的富裕人家,衣食无忧。当时算是村里第一只飞出去“凤凰”,不知道是多少同村姑娘心中艳羡的对象。谁都说阿瑗命好。
阿瑗结婚那天的排场,在当时的村里也算是头一回的,来了十几辆崭新的轿车,阿瑗穿着婚纱店里定做的婚纱,美得像个仙女。村里以往姑娘出嫁,都是穿着传统的红裙装。自从阿瑗开了个先例,多少姑娘都把一件婚纱列入了男方的彩礼单中。
那时候,村里年龄较长的老人还有一些人保留着封建思想,喜欢给自家孩子算命,村里也有这样的“神仙阿公”或“神仙阿婆”。迷信的老人领着孩子过去,阿公或阿婆对着有些年份的土龛念过一遍“经”,便开始给孩子算命,大抵要说一说这孩子一辈子的福分,吃多少粮,有多少出息,享多少福等,金木水火土缺不缺什么,合一下名字取得好不好等等。也有人家的小孩一出生名字不是由长辈们取的,而是直接请算命先生来取的。如果算命先生给孩子说了个好的,老人们都要照例给“喜钱”,如果万一有啥“需要注意的”,也都提前会有符或者一些化解的“招术”口传身授,以便回家照葫芦画瓢。
阿瑗小时候就去算过的,而且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山里面的别个村子算的,据说算得很是灵验的。
算命阿婆说了,这孩子上辈子广积善福,这辈子福厚,娇贵之体,会有上辈子的受恩之人成今生的贵人相助,福泽绵厚的。自从阿瑗嫁到了县城,当起了全村人眼里的“少奶奶”,村里算命的“生意”明显兴隆了很多,特别是有女儿的,都想着提前算一算自家女儿将来能不能匹配上良婿。也有一些成年的女孩子自己主动找上门去请算命先生“指点迷津”的。
阿瑗嫁过去后,肚子还特别争气,听说对方人家是独生子,阿瑗在嫁过去的第二年就给他家添了男丁。据说,娃儿一落地,那家做公公的马上封了个足有半指厚的大红包。
但是谁也没有想到,孩子都这么大了,阿瑗却突然离婚了。原来见习惯了阿瑗衣着鲜丽和高高在上的状态,渐渐地成了习惯,人们的谈资也淡了。这一离婚,阿瑗一下子又成了全村人热烈讨论的话题了。
刚开始那些天,阿瑗娘家都总是有人上门“探探门风”。阿瑗爸爷也是不堪妇人们的喋喋不休,干脆去了妹妹家小住,散散心,也刚巧帮刚添了二胎的妹妹带带娃。
“瑗妈,你家瑗是不是真的离婚?怎么不见她回来几次?”
“独生子应该给你们家瑗分了不少钱吧?”
“那孩子怎么分?”
……
阿瑗妈妈只淡淡地一句:“孩子大了,孩子的事自己做主,全凭自己拿主意,她也没跟我细说,我也不知道呢。”
原本是想堵了众人的嘴,但明显这更加挑起了大家的兴趣,一时间各种版本满飞天。又是阿瑗老公有外遇,又是阿瑗生得漂亮又有高富帅插足啦,又是婆家还想再生一胎,阿瑗死活怀不上啦。阿瑗妈也是关起门来,闭口不谈。阿瑗回了两趟娘家小住了几天,面对别人的盘点也是闭口不谈,也不理会。然后便若无其事地回城里上班了。
阿瑗妈想起来原来给阿瑗算命的老阿婆,只是原来是阿瑗奶奶领着去的,现在老人家已经过世几年了,也不知道她问的是哪家。
左打听,右打听,终于打听到了。
阿瑗妈专门请了她那会给人看风水的舅舅挑了个黄道吉日,去请算命先生再给阿瑗算一下命。但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年那个婆婆的家,阿婆的却女儿告诉她,老婆婆早就去世了,而她的后人都不干这个营生了。
阿瑗妈心里忍不住地有些失望,早上可是搭第一趟班车来的呢。阿婆的女儿见阿瑗妈神色不美,便跟她说她们本村还有一个老阿公算命也是很灵的,也可以找他算。
阿瑗妈眼神立刻又亮了起来,于是就应着她的指引找了去,不一会,还真是找到了。
老人家住在一个低矮的小房子里,这房子应该是几十前建的了,与紧挨着的小洋楼显得有些不搭调。在几经询问下,阿瑗妈被带进了一间有些潮气的房间。算命先生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。花白的胡子底下干瘪的嘴巴一句一怔地问明了阿瑗妈的来意后,便开始占卦,那眼神在阿瑗妈看来,跟湖底一样深奥不可测。
阿瑗妈的心情就像是一个等待着公布考试结果的小学生一样,双手合一,希望从老先生的嘴里说出来一些美好的词。老先生念了一番听不懂的文后,才吞吞地说,您的女儿这婚是必定要离的,是注定的,这磨难也是注定要经的,因为什么什么,阿瑗妈也是圄囵吞枣般地听了大概,只是急急地问,这往后的婚姻又当如何。
老先生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大堆生字,阿瑗妈也是听了个云里雾里。最后只听得老先生说,有个痣可以点化。便心头一惊,心想,这老先生果然是世外高人,连女儿的面也没有见过,竟然知道女儿脸上有颗痣。
老先生给画了个符,要阿瑗妈拿回去,照着经文给阿瑗念一遍,然后烧成灰,泡成水给她服下。再把右颊的痣给点了,自然好运连绵。阿瑗妈给“捐”了688元的大红包,像古代的平民捧着圣旨一样小心地接过那道符,用纸巾包了一层又一层,长舒了一口气,坐车回到了家。
阿瑗妈一回到家,便打电话给阿瑗,说自己生病了,让阿瑗周六回趟娘家。
阿瑗一听说妈妈病了,周末坐第一趟汽车就回来了。
回到家,并不见妈妈生病。
妈妈才神神叨叨地把算命先生的话原原委委地讲了一遍。
“妈妈,您是不是疯了,怎么信起这个来啦。”
“怎么不信,你想那个算命先生可是从来没有瞧过你的,怎就知道你有颗痣呢。”
“妈,您别迷信了,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我脸上有颗痣呢,那会嫁出去,人家什么话没有说过,都说就是这颗痣长得好。现在反过来,成了罪魁祸首了。反正,我不点,要点您点。我怕疼着呢。”
“忍一下就过去,点了就好了。”
“不点,还有,您那什么符水您留着自己喝吧,我不喝,我只喝白开水。”
“你这孩子,怎么这么固执,讲不听呢。”
“妈,您怎么这么固执呢。命不是算出来的。”
“反正你今天得听妈这一次。”
“妈,您要是没病,我明天下午坐车回去上班了。下周一还有会要开,我得先准备准备。”
阿瑗妈见阿瑗态度硬得不行,暗暗地想来软的。
得,晚上给你做碗你最爱喝的毛豆肉沫汤。把这符水往汤水放,看你喝不喝,阿瑗妈正暗自高兴。
“妈,我有点困,听说您病了,我昨晚一个晚上没有睡好,谁知道是被您骗回来了。我去补下觉,晚饭随便做点,饭好了叫我。”
阿瑗妈心想,机会来了。
趁她睡着把经对着她念过了一遍,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一半的地。然后烧了符,加在汤里。
阿瑗见今晚的毛豆汤颜色不对,有点黑,再看看妈妈总是盯着她,催她快点把汤喝了。便知道这里有“诈”。
“妈,我忘了跟您讲,我腿肚子疼,去看了医生,说是那个什么酮超标,不能吃黄豆。”
“啊。”阿瑗妈急得差点跳了起来。
绕了半天才终于说出来这汤里加了那个烧过的符。
阿瑗叹了一口气,“妈,您别费心了。没用的。我就知道这汤不对劲。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。离婚怎么啦,不是很正常吗。多少人离婚,我可没见谁要喝这个劳什子的汤。”
“再说了,我的痣跟了我这么多年,我可喜欢着呢,我是不会点的,除非您把我打晕。就算是打晕给点了去,我以后可就不回来看您了。”
软硬不吃,也是没辙。汤最后倒了,阿瑗妈心里也是个说不出的滋味。
“妈,放心吧,您和爸爸当年拼了命地供我读书,不是想让我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吗,您还迷信,那书不是白供了,白读了吗。”
“我们要相信科学。”
阿瑗妈虽然心里惴惴的,可也无力反驳。
就这样过了两年,阿瑗已经在城里开了两家鲜花店。她一边经营花店,一边进修学习插花艺术。见她走出了离婚的阴霾,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,父母也放心了很多。不再提算命的事。
一天,闺蜜晴过来店里玩。与阿瑗聊起了离婚的事。
“两年了,我都像回避一个地雷一样回避着问你离婚的事,你也不讲。现在看你雨过天晴了,可以跟我说说了吧。顺便我也好知道你以后是什么打算,帮你操心一下终生大事。”
阿瑗沉默了一下,放下手中的活。
“好吧,姐们,谢谢你这两年长情的陪伴”阿瑗道,“其实没什么,女人如果在婚姻中失去了自我就总有一天会失去自己。我就是这样,我在婚姻中一味地求全,总觉得他们给予了我一切,所以,我就要仰望他。而我却不知道,在一点一点地迷失自己。我这样附着于他,而他有一天就会不再需要我,于是,外面的花就香了。”
“然后呢?”晴儿瞪大眼睛认真地听着。
“然后,就和平地分了,他是他,我是我,原本属于他的一切,还是他的。我只负责带走我自己的灵魂。孩子跟着他,说好了,我随时有探视权。”
“这以简单?”
“你觉得有多复杂吗。不爱了就放手。其实,我与他之间没有多少爱情,所以,不如放手。就这样。”
“嗯,说真的,我挺佩服你的勇气。”
“命不是算出来的,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,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。”
作者简介
原名:王嫦青,笔名:青子。用一颗最真实与朴素的心喜欢文学,用一支淡然的笔去表达自己。原创作品散见于各种电子平台、报端、杂志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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