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，从北京搬回上海，本来再也没回去过。

　　七夕那天，去北京见一个人，那天我们冷战，事先就没有告诉。出北京南，拨出电话，“我订了一束花，送到酒店大堂给你”。听见回答，“我还在上海，临时没去北京出差，你为什么没告诉我”。

　　独自入住、睡去、醒来、订票，八月二十九日下午，忽然电话响起。堂姐说，“你阿爸不行了，快打电话给你弟弟”。

　　他在老家，出了意外，家常用的便车，在老屋斜坡拐弯处翻倒。人当场不行了，但我远在千里之外。

　　赶赴，出神看窗外，眼泪止不住落。九月五日，是我三十岁生日。没想过，少年心绪，是以这种方式结束。

　　总想，如果人在上海，就不会第二天才赶回温州；如果不是从懂事起，就不肯当面叫他阿爸；如果他能等到九月，老家的新房就交了，他能搬进去住一阵。

　　今生父子，也不会显得这么缘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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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月过去，才能整理下边图文

【第一日】

八月二十九丨亡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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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从北京回上海，次日到温州瑞安。没定机票，因为已临近最后一班登机。

　　妈妈信基督，想从简祈祷，不糜费铺张，不按佛礼办。几个叔伯不肯，弟弟电话问我，“阿爸说自己信佛的”，我明知是叔伯想办热闹些，也只好说“好”。

【第二日】

八月三十丨停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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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老屋前，层峦叠嶂，“暧暧远人村，依依墟里烟”。

　　小时候，父亲酗酒赌博，我从十三岁起，不肯再叫他阿爸。最近，觉得自己将三十，成长的心结才渐渐结束。

　　姑姑说，“你爸说，你前两次打电话，开始叫他阿爸了，他不知道多开心，跟我们说了好多次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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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后边，白墙青瓦的那排，是童年成长的老屋。屋前，他办过一个米厂，已经废弃颓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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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屋前，是一家幼儿园。园右边，围墙里，是家里一块未建的地，盖起会有几间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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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族中人，拿来夏氏族谱，看到父亲和我的名字。

【第三日】

八月三十一丨停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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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屋内，悬挂祖父母遗照。屋后，是茂盛葱郁的竹林。

【第四日】

九月一日丨念清经、报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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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念清经，超度亡灵。族人、侄甥、朋友，送来几十个花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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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街坊四邻，自发过来，折纸钱、佛纸、金银元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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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去看父亲坟地，远方一条白线，是马上开通的温州绕城高速。从家到市内，距离将很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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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入夜，与叔伯闲聊，说斜坡是常开的，不知怎么翻的车，大家才想到调监控。

　　事故那刻，一辆车进出、徘徊、逃逸，嫌疑很大。报案后，喧扰吵闹，交警取证，直到半夜。事发陡坡，无摄像头，无第一现场证据。

【第五日】

九月二日丨开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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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请道士，为亡者开道、诵经、超度，用道教仪式。

　　下午，法医过来，要查验伤口，家人不同意，我坚持取证调查。开了冰棺，拍面部伤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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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灵前，设净坛，一张黄纸，左右各写：沐浴见三宝，净身见如来。

　　长跪、叩拜，左手持灵幡。中间写：佛光接引当斋正荐亡故夏成玉府君之花幡。两边各写：生似流水，死若落花；三魂杳杳，七魄茫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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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故乡风俗，需扔掉旧床，一张做工精致的人物、山水、雕花木床。

　　从弃物中，找出父亲分家时的《分书》。他兄弟五人，写着他这一房分到的地产田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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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傍晚，去看新房，在“状元坊”边。

　　故乡，叫坊额底，因南宋时，出了状元周坦，官至刑部尚书，御赐牌坊匾额。十年前，重造牌坊，捐赠碑上刻有父亲的名字。

　　去年，坊边建楼，用了我家的地，我和弟弟各分一套房，拿房时只各用出两万五。有一阵，三伯来争吵，说当初分地时，这块地应该是他的。

　　牌坊上，横批是：状元及第，两联是：人杰地灵东南邹鲁瑞安仙降坊额底，物华天宝大宋文星御史尚书状元郎。【坊额底属仙降街道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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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晚上，家边东灵寺的主持，送来花圈、礼金、经文。丧事的桌椅，也是从寺里借用。

【第六日】

九月三日丨停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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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下午，去看夏氏祠堂，建筑壮观宏伟，出租用作箱包厂，一年租金55万。2012年，研究生毕业，族中给了我八千元。

　　门上对联：千溪流大流小流终入海，万叶落高落低落总归根。

【第七日】

九月四日丨起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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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动土塑坟，去犒劳师傅，用旧式礼盒，盒面上画着西厢记，张生与崔莺莺。

　　坟上木牌，写着驱邪扫秽的起土伏煞玉符：北极驱邪院，西天兴国院，南极汤画院，东淋广魔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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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去交警队，过飞云江，询问案情，办火化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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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送来冥屋、纸人。

　　金童玉女，手上各写：接引西方，同登极乐。冥屋上，有些对联：桃花流水杳然去，明月清风何处游。

【第八日】

九月五日丨中元节

我三十岁生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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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叔叔家，祭祀先祖。故乡有许多糕点，如象征节节高升的“九层糕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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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跟叔叔上坟，焚纸钱元宝。祖父母有五子，取名叫“金银贵玉多”。

　　先祭山皇土地，“土地菩萨，我爹我娘，福地在这，求庇佑守护，免风雨侵袭，不然我爹娘要和你们打官司的”。再祭祖父祖母，“我和菩萨声明过，谁把你们金元宝拿走用了，你们能和他打官司的”。

　　最后跪下说，“阿爹阿娘，青蛙走了西方这条路了。他迷在哪些道路，不知道哪些路口，你们出来把他接引接引”。【父亲眼睛大，兄弟们叫他青蛙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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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故乡的曲艺，叫温州鼓词，父亲喜欢听，看到他以前用的播放器。入夜，弟弟朋友又送来巨大花圈。

【第九日】

九月六日丨停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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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温州讲究人情往来，收到的礼金、香烛钱，约四万元。

　　记在人情簿上，一共有几百人，等他们家有红白喜事时，也要一一送去。

【第十日】

九月七日丨停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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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葬礼半个月，需等吉日九月十二。去坟头浇水，怕新塑的水泥开裂。

【第十一日】

九月八日丨再念清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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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请隔壁东灵寺的主持，来念《地藏菩萨本愿经》。

　　几年前读过，记得其中一句是，“死后不知落在何趣，生何世界，升何天中”。

【第十二日】

九月九日丨停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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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在灵前，不时烧纸，灵前一筐谷中，插着一竿秤，需等出殡那天，才能装入袋中。

【第十三日】

九月十日丨大做法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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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布置道场，大做法事。

　　灵堂外，左右侧，挂四大天王像，正中供文殊、普贤、观世菩萨。灵堂内，左右侧，挂十殿阎罗像，正中供西方诸佛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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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从早八点，到晚十点，率全族男女甥侄，长时间跪在灵前，按礼行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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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十几件乐器，大鼓、小鼓、大锣、小锣、木鱼、僧钵、道铃、二胡、筝弦、阮琴、唢呐、笛子、快板，哀音响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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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鸣放鞭炮。人像、蜡烛、菱角、鲤鱼、素果，各色式样贡品，需一一在灵前跪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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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翻出族谱，写下远支近族所有名姓，传令阴司开启冥库，发库银祭奉列祖列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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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令条上，写“阳上孝子奉祭”，阳上指“活着的”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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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僧人捧净水，遍洒房舍内外，摇动法铃，驱邪扫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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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用竹编成火把，为亡者引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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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传令冥府，敲盖法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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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不时跪拜，僧道共念经文，在灵前蹈舞唱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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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捧举灵位，手持花幡，长久跪拜。仪式名叫“做孝子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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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合族男女侄甥，也按令跪拜、焚香叩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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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一一为亡者更衣、沐浴、解冤、洗孽、超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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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中午四桌酒席，傍晚也四桌酒席。宴请四邻、僧道、近亲、旁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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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中午，僧道稍作休息。

　　灵堂上，对联是：佛国三千金世界，西天百万玉楼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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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雕花木床，当年祖父花大量人工物力，是为父亲成亲时准备的。

　　童年我也睡过，精致华美且有感情。坚持不扔掉，搬出冲洗后，再搬回屋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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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下午一点，再做法事，跪呈供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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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冥屋冥银，需在傍晚焚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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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暂停法事，拆除灵棚，将父亲生前喜欢的，都装裹准备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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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冥屋内外，填满珍财，金满箱、银满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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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用砍下的新竹抬送到山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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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山凹处，是一个废弃的采石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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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再回家，接引灵位，焚烧时需跪拜供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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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冥屋、银币，全倒在大竹篓上。敲锣鸣鼓，男女甥侄，跪在灵位后。

　　道士唱颂，记得一句，“上禀南无观世音菩萨，孝子出门做生意，归家来时富百万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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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傍晚，再招待四桌酒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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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入夜，夜设道场，金童玉女，接引亡者过金桥、银桥。

　　祭告西天诸佛，是何方人氏、何氏宗族在此祭拜，一一报上合族男女姓名。捧灵位至诸佛、菩萨、天王前，一一跪告祈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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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打八仙”，转法轮，锣鼓鸣奏，神仙开路。唱到晚上十点，唱辞凄凉嘹远。

【第十四日】

九月十一丨停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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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休息一天，准备次日出殡。从窗户往外望，是一所浙江省重点职校。

【第十五日】

九月十二丨焚化出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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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凌晨一点，去殡仪馆，合族更衣出发。

　　姑姑扶棺大哭，说，“青蛙阿哥，西方这条路还没轮到你走的”。我和弟弟，抬棺上车，坐在灵车上。故乡多江河，每过一座河道，说，“阿爸，过桥了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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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四点，领骨灰，换乘中巴车，一支锣鼓队，鸣锣开道。

　　五点，到镇政府，下车步行，我捧骨盒，弟弟撑青伞，从老街回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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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请了军乐队，这是故乡几十年的风俗。军乐唢呐，轮流奏演，天光渐亮，吉时上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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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中午将大宴宾客。十几桌酒菜，师傅从凌晨开始准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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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换上青衣，从五点开始等，七点才是吉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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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奏乐出殡，每过一座桥，队伍需停下。

　　在桥头上，放三截芭蕉根，上面点三根红烛。我和弟弟，跑到桥头，伏地跪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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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过了五座桥，绕小镇走一周，不可走回头路。

　　长房长子、子侄甥儿，按次端灵位、相框、灯盏、鸣锣、抬花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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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八点，到坟前。等吉时十点，才能“封龙门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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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忽然下一阵雨，众人说这是风水异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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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下山，雨已停，女提“子孙灯”，男提“风水壶”，背几块坟墓剩砖，再背一块红色木印，上面刻着“有”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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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大宴宾客，有人情往来的，都需请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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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下午，上山“回红”，祭祀酒菜。又去接山泉，灌满风水壶，一路要滴洒回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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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拆除棚盖，将背下山的竹子，浸水倚靠在屋前。

【第十六日】

九月十三丨离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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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葬礼结束，清扫旧屋，合算费用。葬礼花十三万，收到礼金四万。我和弟弟，需每人再出四万五。

　　堪舆、开道、念经、佛事、冥器、香烟、军乐、鼓乐、造坟、出殡、酒席、红包。如中华香烟，就买了一万多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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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弟弟在家，等新房抽签分房。我神思恍惚，葬礼后就回上海。

　　因无证据，案情无进展，那人录了口供，说开进路口时，见人已躺在地上，否认是自己肇事。

　　死后哀荣，不如生前尽孝。到家时，跪在灵前，听哭灵的人唱，“庄子有梦成蝴蝶，人生事业在梦中；孝子灵前恩未报，隔山隔水难相逢”。那是三十岁前，掉最多眼泪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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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作者丨陈十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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